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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把“假性發/情”這四個字原原本本的地說出來。 (2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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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祈盼。

他提了一下嘴角,笑得格外真誠,那幹燥的嘴唇一張一合著,說道:“平安就好。”

路上梁蟄並沒有說太多,他從B21區一路過來,早已明白前往安全區的路上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死神的手裏奪得的。

士兵回頭看了一眼,還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只能帶這兩位和梁蟄先生過去。”

白小貝和周緒停下了腳步,面面相覷著。

越知水擺了擺手:“回去替我們把熱水放好,床鋪好,有吃的話來點清淡的。”

白小貝“哦”了一聲,朝周緒努了努嘴。

周緒不情不願地轉身,走幾步便回頭看一眼。

那帶路的士兵驅車進入了地下隧道,不到四分鐘便抵達地底。

明亮的光照亮了銀白的內壁,所有的儀器整齊有序地擺放著,受了重傷的士兵正在緊閉的無菌室裏接受治療。

“異變爆發後挖鑿的生化重地,曾一度用來充當地下避難場所,後來被M國用來進行秘密實驗,現在徹底凈化之後,成了臨時醫療救治場所。”士兵指著路經的手術室又說,“這裏面正在進行手術。”

“你說的宋教授在哪裏。”越知水問。

那士兵又走快了點兒,“就在前面,得乘坐電梯再往下一層。”

檀羨微微側過頭,朝長廊的盡頭看去,果真看見了一架簡易的升降電梯。

電梯下去後,打開的門正對著一扇鈦合金大門,門是緊閉著的,一旁的控制器亮著幽綠地光。

檀羨回頭看了一眼,心跳得飛快。

梁蟄將帶在身上的卡片從控制器邊緣卡了進去,在滑下後,方形的屏幕上頓時映上了梁蟄的臉。

他轉頭正對上攝像頭,一線藍色的光在屏幕中緩緩降落。

“宋教授就在裏面,進去需要確認臉象和虹膜。”士兵低聲說道。

門往兩側緩慢打開,士兵站在外面沒有邁進一步。

梁蟄回頭說道:“跟我來吧。”

檀羨朝越知水睨了過去,抿著唇不發一言,伸手就捏住了對方垂在身側的手指。

就捏了三根,還攥得緊緊的。

越知水被檀羨的手凍了個正著,她回頭迎上了檀羨的目光,這才剛對上,檀羨又慢悠悠地把目光移開了。

檀羨咽了一下,目光在遠處游離著,攥著越知水的手有點抖。

越知水知道她一定是緊張了,便反握了過去,圈起了那細瘦的手腕。

梁蟄壓低了聲音說:“我和這位宋教授也只見過兩次,她人還挺好相處,軍區裏有一例覺醒者轉異化,是她救回來的。”

檀羨游離的眼神一怔,詫異地回頭,“能救?”

“即使是腺體沒有完全成熟的人,體內也已經有了微量信息素,宋教授發現,覺醒者轉異化的重要標志是,體內信息素含量大幅度降低。”梁蟄生怕她們聽不懂,還刻意放慢了語速。

“這位宋教授,也是軍區研究基地的?”越知水問。

梁蟄點了點頭,“宋教授之前一直在首都,是陳將軍帶過來的。”

他停頓了一下,又說:“她對穩定劑的研發有些自己的想法,我這兩天一直在整理林教授留下的部分資料,還剩下一個加密文件沒能打開了。”

進入更衣區,梁蟄快速把防護服交到了兩人手裏,然後經過消毒區,打開了第四扇門後,亮到刺眼的光從上而下灑落。

檀羨微微瞇起眼,擡手半掩著眼睛,在指縫間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容器。

容器裏有人在躺著,數根透明的管子從容器裏伸出,一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抱著雙臂正垂眼往容器裏看著。

透過那透明的頭罩,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女人。

裏面站著的僅她一人,旁邊竟連一個助手也沒有。

宋教授回過頭,從頭罩裏傳出來的聲音悶得很,“來了啊。”

梁蟄快步走了過去,“她怎麽樣?”

檀羨怔在原地,手腳涼得厲害,她看清了躺在容器利的小姑娘,是他們千辛萬苦從實驗室帶出來的小實。

她一時忘了呼吸,十來秒後倉皇地猛吸了一口氣。

小姑娘閉著眼睛,果真像是睡著了一樣,淹沒在溶液裏的胸膛沒有半點起伏,面色也灰白得像是被抹上了一層水泥漿。

整張臉都在透露著死色。

可作用在她身上的所有儀器都還在運轉著,那清脆又短促的“滴滴”聲間斷地響著。

越知水擡手捏住了她的肩,朝宋蕤看去,“我們需要做點什麽。”

宋蕤平靜說道:“讓我抽幾管你們的血。”

檀羨這才像是驚醒一般,走過去便說:“抽多少都行,在哪抽。”

宋蕤指向另一側幾乎和墻融為一體的門,“那邊,但要再等等。”

檀羨低垂的眼控制不住地往容器的方向看了一眼,忽然想起和小實初次見面的時候。

那小孩在容器裏忽然睜開了眼睛,一轉不轉地看著她,眼裏盛著對這個世界無盡的好奇。

她多希望,小孩能忽然再睜一次眼,就像在B21區的實驗室裏,雖是面無表情,但卻懵懂好奇地打量她。

“得等到什麽時候。”檀羨說話時,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還是啞的,喉嚨裏似還哽著一絲苦澀。

“她的器官已經幾乎全部衰竭,但還有轉機,如果半個小時後她的情況沒有繼續惡化,那就能救。”宋蕤平靜到近乎無情。

她回頭看向梁蟄,“我只會救人,但先天異化人是第一次,梁老師,我需要你的幫助。”

梁蟄連忙點頭,“林教授留下來的資料大多已經整理好了,還有最後一個文件沒有打開,軍區也破解不了,我懷疑裏面有教授留下的非常關鍵的信息。”

宋蕤微微頷首:“有關穩定劑的研究,我會配合你。”

容器邊上那銀色計時器的指針在緩慢地行走著,走一圈剛好是半個小時。

連接所有儀器的計算機屏幕上,每隔一分鐘便會有新的數據自動匯總出現,屏幕的右側還有每分鐘自動更新的折線圖。

檀羨靜靜地站著,看著那計時器的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。

越知水淡聲說:“如果她的情況沒有惡化,能醒得過來嗎。”

這是檀羨想問的,只是話哽在了喉嚨裏,像跟魚刺一樣。

檀羨聞聲微微側過了身,那側身的幅度幾近於無,但整個人都繃緊了,一顆心起起落落,焦急等待著宋蕤的回答。

“這名先天異化人的器官如果在儀器的作用下沒有繼續衰竭,加上她自身獸晶的作用,在我的推斷下,她的身體機能會緩慢恢覆。”宋蕤情緒毫無起伏地回答。

“需要多久?”越知水隨即又問。

“如果和我的推算無差,那至少需要三年,最長不超過五年。”宋蕤低頭看向屏幕裏再次更新出來的數據,周遭的冷光打在防護服的頭罩上,讓她的面容顯得模糊不清。

三年到五年,說長不算長,說短也不短,可總比永遠睡著好。

“為什麽不給她用獸晶?”檀羨松開了緊咬的牙關,低聲說道。

宋蕤回答:“我試過了,她的身體會出現排異反應,情況會變得更糟糕,顯然先天異化人不能接受後異變者的獸晶。”

她沈默了兩秒,生硬的語調忽然放柔了些許,“這樣的先天異化人,太過純粹了。”

檀羨皺起眉,神情微微一變,手緩緩背到了身後。

這小動作被越知水看在了眼裏。

越知水看著她攥緊了拳,隔在頭罩裏的神情還沈悶得很。

宋蕤張了張嘴,似乎還想說點什麽。

越知水忽然開口,“她不叫先天異化人,她有名字,她會對自己的名字做出反應。”

檀羨怔了一瞬,在身後攥起的手緩緩松開。

“她叫小實。”越知水又說。

梁蟄也和躺在容器裏的小姑娘相處了好一段時間,當即就紅了眼,悶聲說:“對,她叫小實,喊她名字的時候,她是會回頭的。”

計時器轉完一圈,屏幕中最新刷新出來的數據和最初的一模一樣。

宋蕤繃緊的臉稍稍一松,“很好,我需要測量你們血液中先天異化人信息素的濃度,每隔三個小時,我會抽一管。這和她的恢覆關系不大,但卻和穩定劑的研究密切相關,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配合。”

她停頓了一下,又說:“我聽中校說,你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,五毫升一管,我會抽十七管,將近持續四十八個小時,期間你們可以休息。”

“那就開始吧。”檀羨點頭。

四十八個小時,梁蟄的雙眼幾乎沒有離開過記錄著小實身體各項數據的窗口,而宋蕤則一直守在檀羨和越知水的身邊。

每天定時會有後勤人員把餐飲送到實驗室外面,菜品的搭配非常合理,只是味道淡了點。

檀羨頭兩頓還吃得多一些,畢竟久久沒有吃到米飯了,飯盒裏連一粒米、一片菜葉子都沒有剩。

後來過了嘴癮,她便吃得少了,吃了幾口就把筷子放了下去。

她扯了紙巾擦了擦嘴,擡起手臂看向了上邊密密麻麻的針孔,沈默了好一會才說:“其實我有密集恐懼癥。”

越知水無奈地睨了她一眼,“你想怎麽樣。”

“如果不是我的手,我早想把它砍了。”檀羨神情幾乎麻木,放下手臂後,把面前的餐盒推遠了。

“你就不能多吃點?”越知水嘆了口氣,把被推遠的餐盒拉了回來。

“我嘴比較刁。”檀羨心裏卻想著,其實是胃口不大好。

越知水拿著勺打了滿滿一勺飯往她的嘴邊遞。

檀羨垂著眼看了兩秒,不情不願地張開了嘴。

“這樣還刁嗎。”越知水冷淡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。

檀羨瞄向了另一邊,心口不一地說:“也就這樣吧。”

在得到最後一項數據後,宋蕤終於松了一口氣,十分正式地和她們握了一下手。

這是檀羨第一次看見宋蕤脫下防護服的模樣。

宋蕤經過消毒區,穿過地下一層,在走到陽光下的時候,微微瞇起了眼睛。

看著大概有四十歲的樣子,眼尾有些不易看見的細紋,眼皮往下垂著,膚色蒼白到像是沒有血色。

她毫不講究地坐在了門口的臺階上,望向遠處的雙眼許久才眨上一眨,臉上的冷漠如融化的春雪一樣,眉目漸漸緩和了下來,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。

一輛車從遠處開了過來,還是那位熟悉的士兵。

檀羨擡手遮著陽光,看見那士兵下車打開了後座的車門。

“宋教授要一起走嗎。”越知水回頭問道。

宋蕤搖頭,“你們上車吧,我只是出來透透氣。”

檀羨上了車,心想這宋教授和梁蟄說的沒差,確實挺好相處的。

這兩天裏,Z國境內的M國直升機被全部擊毀,剩餘幾名註射了增強劑的M國士兵將異化人大軍引向了G31區的島嶼,途中,那幾名士兵已被全數抓捕並帶回了首都關押。

三萬只受增強劑影響的異化人在導彈和槍擊聲中,正浩浩湯湯地接近那暫且安寧的小島。

島上警報拉響,全島進入戰備狀態,而陳將軍也終於在警報聲中醒了過來。

車上,檀羨發覺沿岸的防衛越發的嚴密了,從島中心傳來的警報聲尖銳到刺耳。

她皺眉往窗外看著,“這是怎麽了?”

開車的士兵解釋道:“那一批被氣體增強劑影響的異化人,被M國的幾個雜碎引過來了,現在暫時沒辦法改變它們的路徑,所以總指揮部開啟了一級戰備。”

“陳將軍做的決定?”檀羨問道。

“將軍剛醒過來,這是會議討論出來的結果。”士兵回答。

“將軍怎麽樣了?”檀羨對陳臨還是心存感激的,如果不是他,別說小實,她和越知水還不一定活得下來。

“聽說將軍狀態還挺好,一醒來就質問這警報是怎麽回事,狼吞虎咽地吃了飯,火燒火燎地離開了病房。”士兵說得還挺愉快,全然不像是進入戰備狀態的模樣。

“你好像不太緊張。”越知水冷不丁說了一句。

那士兵扯起嘴角笑了笑,“情況再壞還能有多壞?不如積極點面對。”

“那三萬異化人大半過不來吧。”檀羨想了想。

士兵點點頭,語調依舊很輕松,“是啊,能飛過來的已經差不多到了。”

“……”檀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。

“要樂觀點。”士兵老氣橫秋地勸告道。

車停在了島嶼東面的居民區外面,士兵回頭說道:“你們可以下車了,把卡片交給門口的人,他們會告訴你們房間在哪裏。”

檀羨下了車,在車門合上之後,車嗖一聲便開遠了。

白小貝和周緒在裏邊等著,兩個人趴在欄桿上往底下伸著腦袋看。

“學姐!”白小貝揚聲大喊。

周緒不太服氣,沈下氣大喊了一聲“越姐”,那聲音響亮到像是要把屋頂掀了。

元航和其餘幾人聽見這喊聲,紛紛從屋裏出來,朝下招起了手。

檀羨走了上去,打了聲招呼就朝白小貝看去,“去見林霜的申請通過了嗎。”

“拿到了。”白小貝點點頭,“信息記錄在你們的卡片裏,只要過去就能查詢得到。”

檀羨想了想又說:“能拿到槍嗎。”

白小貝並不意外,這一路上風風雨雨的,沒有槍在身邊還真不習慣,她立刻回答:“我替你們申請了,昨天就得到了通過的消息,晚點應該會有人給你們送過來。”

檀羨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,“辛苦你們了。”

白小貝連連擺手,“這多大點事,況且我也沒做什麽,都是周緒幹的。”

周緒在後邊幽幽地探出頭,說道:“確實。”

檀羨垂眼看向手裏的卡片,朝樓道的左側看去,然後又往越知水手裏瞄了一眼。

她和越知水的房間恰好一間在最左,一間在最右。

越知水本來想到她的房間去的,可鞋尖剛轉開,身旁的檀羨便猛地回過頭,無聲地瞪著她。

就好像,這麽轉了一下腳踝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。

檀羨不說話,和越知水無聲地對峙著。

越知水心下一笑,可不就是只貓麽。

看著倨傲,可一旦你要走,貓就會黏上來。

檀羨真的受傷了,她這兩天在實驗室裏幾乎沒休息好,就盼著躺在床上吸一口酒香,然後微醺著入眠。

可沒想到,越知水竟然想分房!

她就這麽瞪著越知水,希望眼神能傳遞出自己的意思。

越知水緩緩轉了回來,想了想說:“我去看看你的房間。”

檀羨這才繼續沿著樓道往前走,裝作不情願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白小貝和周緒連忙跟上,在兩人身後說個不停。

“你們在實驗室裏做什麽,他們沒欺負人吧。”白小貝說道。

周緒也跟著說:“小實怎麽樣,我們什麽時候能見。”

檀羨腳步一頓,“也許三年後吧。”

白小貝楞了一下,仍舊默不作聲地跟在兩人身後。

檀羨進了門,朝屋裏打量了一圈。

還挺幹凈,房間夠寬,床也挺大。

在越知水進了門後,她回頭就想關門,差點迎面撞上了要進門的白小貝。

越知水回過頭,“你們跟進來幹什麽。”

周緒在門外一臉不解,“我以為我們會寒暄一下。”

“不寒暄。”檀羨的耳朵忽地紅起,怕被門外的人看見,馬上關上了門。

門合上之後,越知水問道:“我看好了,你這房間還挺不錯。”

檀羨欲言又止,神情又氣又急。

她站著不動,還把目光移開了,從唇齒間擠出來的聲音稍微有些小,“我還沒看。”

越知水的心頓時軟了。

檀羨悶聲說:“讓我看看你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=3=

麽麽啾

第 94 章

門外, 白小貝和周緒面面相覷著。

周緒訕訕地地摸了摸鼻子,“就算不和我們寒暄,也該和林姜寒暄一下吧。”

白小貝搖了一下頭, “別了, 林姜還在屋裏躲著呢, 他現在瘦成什麽模樣了,學姐看了肯定得難受, 不過他今天倒是把門口的粥端進去了。”

周緒嘆了一口氣, 拍了拍白小貝的肩就轉了身, “別在這站著了, 你學姐心情可不怎麽好。”

白小貝跟著他走遠了,悶悶不樂地說:“我還沒見到小實呢。”

周緒沒說話,神采奕奕的臉頓時沈了下來。

“三年可太長了,你說小實醒來會不會不記得人了。”白小貝揉了一下眼尾。

周緒斜了她一眼, “你一覺醒來就失憶了嗎。”

“倒是不會。”白小貝回答。

周緒扯了扯嘴角,語氣卻不是那麽篤定, “那就對了, 小實大概……也不會。”

他擡起雙臂背在了了腦袋後邊,“等著吧, 三年過後, 也不知道會什麽什麽樣。”

阿石和鄭希倚在樓底的屋檐下抽著煙,兩人吞雲吐霧著。

鄭希見到兩人下來,回頭問道:“越姐她們怎麽樣了。”

“還行,門都沒讓我們進。”周緒聳了一下肩, 盯著他的煙說:“你們哪來的煙?”

阿石往別處吐了一口煙圈,笑了一下說:“就這兩根,我們在一個小夥子那拿的。”

“臭死了。”白小貝嫌棄道。

鄭希木著臉走遠了幾步, 聲音沈沈地說:“我不會分,也不會扔的。”

阿石連忙跟著離遠了幾步,點點頭說:“我也不會。”

周緒和白小貝兩次吃癟,憤憤不平地走開了。

警報長鳴著,在提醒著島上的人時時刻刻都不能放松警惕。

異化人仍在迅速靠近著,行動已經敏捷到能避開空中襲來的子彈。

六十海裏外的地方,海面不太平靜,浪花隨著爆炸聲驟然掀高。

戰鬥機在成群的異化人上方飛過,些個被驚擾的異化人嚎叫著騰身而起。

撲騰雙翅的異化人被炸進了海裏,轉身又血淋淋地從海裏飛身而出,已經面目全非的臉以及斷掉的胳膊在快速愈合著,像是成了不死的怪物。

這些東西的異化速度在增強劑的影響下翻了數倍,像是刀槍不入了一般。

這一幕幕被轉播到了陳臨的面前,陳臨臉色蒼白地猛咳了幾聲,眼白上布滿了蜿蜒的紅血絲。

他抿著唇不發一言,死死地盯著朝戰鬥機迎去的異化人。

那些異化人再次被擊中,鮮血在半空中迸濺開來,像是降了大片的血雨。

傷了的表皮會快速覆原,折斷的骨頭也會在極短的時間裏恢覆如初,只有被炸成四分五裂且拼不回來的肉塊後,那異化人才會消停。

海面染紅了大片,可天空中的異化人仍舊數不勝數。

陳臨冷聲說道:“必須要讓所有人知道,M國究竟研究了什麽樣的東西。”

一名中校站在他的身邊,問道:“我們……可以做點什麽?”

“向總部申請,向國際發出會議請求,必須要快。”陳臨緩緩閉上了酸澀的眼。

沒等中校回答,他又低喃一般說:“增強劑作用在異化人身上尚且如此,如果是用在人身上又會如何。”

中校沒有說話。

問的人心裏清楚,而聽的人心裏也清楚。

這邪惡的實驗,終將會給人類帶來滅頂的打擊。

“我們是時候要做出一些必要的決定了。”陳臨握起的拳頭猛地砸在了面前的桌上。

嘭的一聲,他周身的筋骨都似被牽動了一般,痛得鉆心。

中校連忙開口:“將軍!”

陳臨擡起手,制止了對方扶過來的手。

一人忽然來報,“將軍,最前面一批異化人已經突破了海上防線。”

陳臨擡起眼,“全力以赴,誘導劑進程如何,如果不能將它們引開,也盡可能地拖延時間。”

“從首都帶來的誘導劑只剩下最後兩發,異化人分布太廣,這兩發誘導劑不足以將它們疏散引開,新的誘導劑已經進入提純階段,從提純到壓縮結束,還需要三個小時。”士兵回答。

陳臨啞聲說:“三個小時,太長了。”

士兵沒有說話。

“還有什麽。”陳臨又問。

“在東南海面的G12區,有一艘船被攔下來了,船上有五名攜帶了一百毫升初代增強劑的Z裔M國人,在搜身之後,發現他們有十五條有關增強劑的交易記錄,他們用初代增強劑換取了不少物資。”士兵大聲回答。

“如果那幾人註射了增強劑,馬上擊斃,如果沒有,帶回首都。”陳臨厲聲說道。

“是!”士兵回答。

在那名士兵出去之後,陳臨的後背往座椅上一壓,冷聲說:“那個把先天異化人暴露給M國的,現在還能審問出什麽嗎。”

“問不出來了,她知道的並不多。”中校回答。

“和先天異化人一起被救回來的兩個姑娘提交了探視申請?”陳臨又問。

中校點頭,琢磨著陳臨的神情,一邊說:“對,已經通過了。”

陳臨沈默了數秒後才開口,“就讓她們去吧,之後發生了什麽,也不用過問。”

“將軍?”中校楞了一下,沒明白他的意思。

“我知道她們想做什麽。”陳臨平靜地說,“她們對那名先天異化人的感情,遠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要深。”

中校應了一聲,說道:“她們剛從宋教授那出來,這時候應該已經在東面的居民區了。”

陳臨微微點頭,表明自己知道了。

東面的居民區裏,檀羨站在門邊,紅著耳朵僵著脖頸,壓根沒有看越知水。

越知水把頭發撩到了耳後,目光流連在她泛著紅雲的耳朵上,“可你也沒看我。”

檀羨猛地扭正了頭,一臉別扭地朝她瞪了過去,咬著嘴唇悶不做聲。

她看見越知水往前走了一步,連忙退後了些許。

越知水以為自己把人嚇著了,可沒想到檀羨靠在了門上,雙手緩緩背到了身後。

那半掩在後邊的緩緩上擡著,摸索著將門上的安全扣給扭上了,還撘上了插銷。

門被鎖上了。

越知水細長的眉微微一彎,將稠麗的面貌所給人帶來的距離感淡化得幾近於無,“門是在裏面鎖的,你怎麽鎖的,我就能怎麽打開。”

檀羨的後背抵在門上,裝作不以為意地說,“但你要想開門,至少需要兩秒。”

她還有半句話藏在心裏了,如果要把她推開,那就得再加上一秒。

越知水沒再往前了了,想了想說:“你說得對,有這開門的時候,我還不如在這歇下。”

檀羨睨了過去,“挺有道理。”

越知水回頭打開了衣櫃,看見裏邊掛著的幾套衣服,一看這品位就是白小貝給她們準備的。

睡衣是粉色的,圖案是齜牙的兔子,聞著還是才洗過的,還有洗衣液的芳香。

她隨手拿了一套,還朝檀羨舉了起來,“那我準備準備,兩秒還能用來擠個沐浴露。”

“哦。”檀羨緩緩從門上挪開一步,眼睫顫了一下,“那你隨意。”

她把人留下來,她心想。

浴室的門哢噠一聲關上了,

檀羨的心狂跳不停,連忙拿起了桌上的杯子,倒了杯尚還溫熱的水。

明明警報還在響著,可她卻感受到了自異變爆發後未曾感受過的安寧,就好像,以後不必再四處逃竄了。

她坐了下來,放下杯子後低頭看向了自己攤開的雙手。

雙臂隱約被曬黑了點兒,手背和手指上細小的疤痕錯落著,這是她為了活了下來所忍受過的痛楚。

還有手臂上、腿上和腰背上,那些數不清的疤痕,那些流過的血都在提醒她——

這不是一場夢。

而如今,他們這一車到處流浪的人,似乎可以期待著下一個篇章的到來。

半個小時後,檀羨也換上了另一套粉色的兔子圖案睡衣,別扭地躺在了床上。

越知水窸窸窣窣地側過身,“窗簾要拉上嗎。”

檀羨動了動唇,聽見自己說:“要。”

然後一旁的人站起身,去拉了窗簾。

房間頓時暗了下來,光透過窗簾黯淡地灑在地上,就像是在夜裏開了一盞泛黃的燈。

越知水躺了回去,看見檀羨閉著雙眼動也不動,放輕了動作給她掖了掖被子。

她也跟著閉了眼,快要睡著的時候,感覺身旁的人磨磨蹭蹭地靠了過來。

脖子略微一癢,檀羨溫熱的呼吸打在了她的頸側。

她沒有動,也沒有睜眼,察覺檀羨緩緩把下巴撘上了她的肩,還微微吸了吸鼻子,像是在聞什麽。

還能聞什麽,越知水清楚得很,她身上除了沐浴露和洗發露的香味,就只有……

只有那淡到幾乎無跡可尋的信息素了。

檀羨在嗅著那從越知水的後頸裏溢出來的一股若有若無的酒香,似是一秒就醉了一般,意識頓時被困意淹沒了。

隱隱約約,似乎有人在她耳邊說,“說要看我,看都沒好好看。”

她的下巴好像被碰了一下,那落在上面的嘴唇軟得像是花瓣。

兩個小時後。

門被大力地拍打著,檀羨從夢裏驚醒。

門外,白小貝大喊道:“越姐、學姐,醒醒!”

越知水搖了一下檀羨的肩,蹬了雙拖鞋就去開門,只見白小貝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門外。

“異化人快要上島了,我們得去地下。”白小貝急喘著氣說。

她話音剛落,樓下果然有人拿著喇叭喊著:“所有人馬上下樓,緊急轉移——”

檀羨頓時清醒了,她穿著那印著兔子圖案的睡衣走到了白小貝面前,問道:“數量很多嗎。”

白小貝本來慌得很,在看清兩人穿的粉色睡衣時,登時不好意思起來,尷尬地別開了眼。

她連忙道:“對,聽說很多,M國事先在沿途和海底埋了誘導劑,定時引爆之後,異化人能跨海的幾乎全湧過來了。”

檀羨楞住了,這麽說來,誘導劑大概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,只是沒有被勘測出來。

那拿著喇叭站在樓下的人又扯著嗓門大喊,“快——”

“得走了!”白小貝回頭朝欄桿下望了一眼,只見數輛車並排停下下邊,幾個兵正在急急忙忙地指揮著人上車。

檀羨有點尷尬,攏了一下領口就說:“那走吧。”

居民區內,三五成群的人從四面八方狂奔而來,在士兵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上了車。

檀羨匆忙下樓,在走出樓梯口的時候,腳步忽然一頓,回頭問道:“能擋住嗎,異化人最快什麽時候上島。”

白小貝連連搖頭,“誘導劑還在壓縮中,目前根本引不開,現在最壞的情況是,上千只異化人沖破最後防線齊齊登島。”

她垂下眼,臉色一沈,“有槍嗎。”

越知水回過頭,沈著地看著她。

白小貝著急道:“有、有的!”

她扯了扯檀羨的胳膊,“學姐,咱們能先上車嗎?”

遠處那滿頭大汗的士兵怒道:“還站在那幹什麽,快上車啊!”

檀羨皺眉說:“先給我。”

白小貝把雙肩包拉到了身前,拉開了拉鏈就翻出了一把手/槍。

檀羨搖頭,“不,不要這把,還有別的嗎。”

“給她一把狙/擊/槍。”越知水冷聲說。

檀羨怔了一瞬,微微咬起了下唇,陰沈沈的眼神往別處掃了過去。

白小貝轉頭恰好看見鄭希從遠處跑過來,“希哥,過來一下!”

鄭希腳步一拐,快步跑了過來,“怎麽了。”

“槍給我。”越知水直截了當地開口。

鄭希錯愕地把背上的槍遞了出去,轉眼就看見越知水把槍交到了檀羨的手裏。

檀羨拎著槍,冷聲說道:“林霜在哪裏,哪棟樓,怎麽走。”

白小貝瞪直了雙眼,“學姐?”

一旁的鄭希不緊不慢說道:“從這出去往右拐,順著居民區的外圍一直往前走,在第一個岔路口右拐,朝著燈塔的方向行一公裏,有幢灰藍色外墻的兩層小洋樓,她在二樓最後一間。”

他話音剛落,白小貝屈起手肘猛地撞向他的胳膊,向來溫和的眼裏滿是警告和憤怒。

檀羨微微頷首,拎著槍轉身就往外跑。

“你們上車吧,別磨蹭了。”越知水留下了一句話,快步追了過去。

那喊話的士兵瞪直了眼,“你們去哪,別亂跑啊!”

然而,檀羨和越知水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高墻之後。

“我就說眼皮怎麽一直在跳,學姐和越姐這是想幹什麽,哎你為什麽要說啊!”白小貝焦急如焚地跺起了腳,她下意識想去追,還沒邁出腿就被鄭希握住了手臂。

鄭希不久前才抽了煙,口腔裏全是焦糖味,“你得讓她過得了這個檻。”

白小貝登時安靜了下來,她聽明白了。

居民區裏用來轉移人員的車很快便開了出去,直直抵達地下防空洞。

數千只異化人如蝗蟲過境,在海面上落下了大片斑駁的影子。

密集的子彈如巨網般展開,火光在半空中轟隆迸濺。

最後的防線土崩瓦解,大批異化人血淋淋地湧進了島嶼上空。

在將居民區的人成功轉移後,更加洪亮的爆炸聲接連響起,連地面也為之顫動。

有人揚聲大喊:“不要讓它們靠近電塔——”

“註、意、防、守!”

“別讓它們再往電塔靠近了!”

塵沙飛揚而起,漫天灰黃一片。

那灰藍色的房子不難找,按著鄭希所說的路線跑,連彎路都沒多走。

守門的果真只有一名士兵,那人端端正正地站著,雙眼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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